暴动小猫：俄罗斯不需要普京

为什么害怕暴动小猫？

撰文：张铁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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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三个女生穿上彩色衣服与面罩，在俄罗斯东正教最受尊崇的「救世主大教堂」进行他们所谓的「庞克祈祷」，演出《圣母玛利亚，把普京赶走》时，一定没想到这四十秒的快闪会让他们遭受牢狱之灾，让他们成为国际知名人物，并且进入抗议音乐的历史名人堂之中。

「暴动小猫」(Pussy Riot)乐队成立于2011年九月，当普京宣布他要重新回来选总统之后。在普京的统治下，俄罗斯是一个以民粹主义民主为外衣，以威权统治为内涵的体制。当他决定要重新选总统，毫不羞耻地玩弄民主体制后，人们在寒冬中走上了街头，高喊「普京滚蛋」、「俄罗斯不需要普京」。一波接一波的抗议让世人认识到俄国人不再沉默。

这群年轻女孩也起来了。

暴动小猫的音乐与精神是彻底庞克的：他们对抗权威、挑战禁忌，并且用粗鲁的语言直接穿透体制的虚伪。他们也深受美国「暴女」(Riot Grrrl)运动的影响，以女性主义的精神语言，去挑衅父权体制下对女性的定义：他们说团名「Pussy Riot」的意思是「阴部作为女性性器官，本来是被动的、没有形状的，现在突然要开始一场激进的革命来对抗定义她和决定她的位置的文化秩序。性别歧视主义者者对于女人该如何有一套想法，正如普京对于俄罗斯人该怎么生活也有他的想法。Pussy Riot就是要挑战这一切。」

在行动策略上，他们只在特殊的场所演出采取直接行动，然后把现场演出录影放上网：这些地点包括地铁站的棚架、监狱旁的车库，或者今年二月初在莫斯科红场（导致几人被捕），以及这个「救世主大教堂」。

在教堂中演出的这首歌中，他们不但批评普京，也批评东正教对普京的支持，和政府对同志游行的禁止，并且高喊让圣母玛利亚成为女性主义者，就代表他们既是反权威体制，与反性歧视的双重立场。

一位被审判成员在证词中说，「暴动小猫的演出是一种异议的艺术，或者是以艺术为外衣的政治行动。无论如何，这是一种公民行动，是对国家侵犯人权的回应。」

「我们要寻找真正的美和诚实，然后我们在庞克音乐中发现了。我们要进行庞克演出因为俄国的政治体系是一个阶级体系、一个封闭体系，而政治只是为特殊利益所服务，这让我们连呼吸俄罗斯的空气都觉得恶心。」

但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会成为整个体制的祭品，成为俄罗斯做为一个新威权体制的见证者。他们在审判的证词上说：这场审判乃是「这是对整个俄国政治体系的审判，展现他们对个人的残酷，对于荣誉与尊严的无视。如果这个政治体系要惩罚这三个女孩，那么只是表示这个体系害怕真理。」

法院强调暴动小猫的判刑是由于宗教仇恨，而非政治因素。但事实上法官引用的法条是属于「危害公共安全犯罪」，说对宗教的冒犯是危害公共安全显然太不合理。所以这个判决是高度政治性的：不论代表普京政府要打击异议份子，或者是要讨好保守选民──在1917年革命之前，俄国本来就是政教合一，俄国人有三分之二自认是东正教徒（当然信仰深度不一）。去年底普京政权的正当性开始岌岌可危以后，普京开始强调宗教要为俄罗斯民族团结的核心，以讨好广大的东正教教徒来成为巩固政权。

但暴动小猫正是要反对东正教教会对于普京政府的支持。在审判的证词上，他们说，普京政府是要把宗教当做新的政治计划，「这个计划绝对不是真诚地要保存东正教的历史和文化。而东正教教会由于在历史总是和权力有各种神秘的关系，所以最适合来执行这个概念。」而他们在教堂演出「圣母玛利亚，赶走普京」就是要摧毁这个连结，揭露权力如何利用宗教。他们要证明：东正教文化不是只属于教会和普京，也可能是属于市民抵抗。

过去几年，在古巴、在摩洛哥、在沙特阿拉伯，也都有嘻哈或者庞克乐队，因为批评政府被逮捕、被判刑。更早之前，捷克的宇宙塑料人是摇滚遭遇政治镇压的最经典例子。他们曾经写下一首歌说明这个矛盾的本质──《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怕他们？》：

他们害怕明天的早上/他们害怕明天的晚上/他们害怕明天/他们害怕未来

他们害怕电吉他/害怕电吉他/他们害怕摇滚乐 

他怎么回事？连摇滚乐队都怕？连摇滚乐队都怕？

……….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

所以，暴动小猫并不害怕。她们说，「我们已经胜利了。因为这场对我们的审判是编造的，并且让国家机器的司法过程中的压迫本质无所遁形。」

其他成员则发表新歌「Putin Light up fires」，高唱普京可以把他们关的更久一点、普京「正在燃起革命的火花！」

最重要的是，透过对体制的反抗，暴动小猫们得到了自由：

「我们比在法庭上我们对面的那些起诉者更加自由，因为我们可以说我们想要说的话，而他们只能说统治者允许他们说的话……他们的嘴巴被缝起来了，因为他们只是傀儡。」

所以，他们害怕摇滚乐、害怕暴动小猫，因为他们害怕自由。

（本文出自张铁志著《时代正在改变：民主、市场与文化的想象》，东方历史评论网站受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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